北京冬奥会、杭州亚运会、卡塔尔世界杯……2022年是“体育之年”，《临场》从今天开始推出“体育·人”专刊，在成功与失败、艰辛和挫折、喜悦与泪水中讲述运动故事，展示体育人生。

记者/钱弘

东北冬泳，冻并快乐着

|东北冬泳 一辈子的记忆

今年临安的冬天似乎显得格外冷。但是对于张丽来说，这种冷反而将她带到了一个“舒适区”，每天她都会以一个优美的跳水动作开始，完成一次冬泳，一个多小时的运动，是她每天“运动时间”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2015年才开始学习游泳的张丽，泳龄并不长，冬泳的时间更短，2017年她才从夏季游泳过渡到了冬泳。尽管此后几乎每天都冬泳，但是在她的记忆中，4年前的东北之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那一年她在“冰兄冻妹”组织下，和其他10余人开启了去东北冬泳的序幕。2017年的12月27日，他们从临安出发，到达哈尔滨道外区，从道外区到吉林查干湖、雾凇岛、长春冬泳基地，抵达高寒地区的这四站，他们的目的就是在特殊的迎新中感受东北冬泳的别样魅力。这四站中，最热闹的当然是查干湖，因为中国查干湖第二届国际冬泳交流体验大会在这里召开，那届国际冬泳交流体验大会吸引了来自俄罗斯和国内其他各省市区的26支代表队，共有500余名冬泳爱好者参与。

那时的东北已是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查干湖畔分外妖娆，除了观赏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查干湖冬捕活动之外，冬泳爱好者们按性别、年龄分组进行了冬泳交流，大家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在人们“冻”并快乐的氛围里，冬泳才几个月的张丽显然开始不安起来，在“冰兄冻妹”一行10多人中，只有她和“鱼儿”两个女性，当看着徐昌国、张海、陈波、郑军辉等俱乐部的几个“爷们”都扑通跳下了水，她也很想体会这种刺激。“那里的确太冷了，刚脱掉衣服就有点受不了。”但是，在犹豫再三之后，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咬了咬牙，她便跳了下去，在这一刻，她终于战胜了自己。在学习游泳之前，张很怕冷，连冬天洗菜、洗衣服都必须用热水，但是在开始冬泳之后，这种对冷的惧怕慢慢消失了，当这一次她的身子浸入查干湖冰水，那种冷似乎又回来了——“在东北冬泳，说不冷是不可能的。”张丽说，在游进过程中，冰水的刺激还是十分强烈，那是一种刺痛的感觉，在适应了之后，这种感觉才消失了。

“从来没想过我会去冬泳，更没想过去东北冬泳。”对于张丽来说，史无前例的一次东北冬泳让她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同样发出这样感触的还有钱春花，网名叫“钱多多”的她和张丽一样，以前也不会游泳，她是从2013年开始学习游泳，“泡了三天就学会了。”“无师自通”的她从此开始迷上了游泳。而她的东北之行比张丽更早，那是查干湖之行的前一年，“冰兄冻妹”俱乐部的30余人于2016年岁末从临安出发，来到了地处北纬50度线上的黑龙江边城黑河，参加黑河赏冰乐雪暨第三届“冰雪体育之冬”中俄界江——黑龙江冬泳“零点”跨越活动。选择去黑河，当然是因为那里有享誉全国的一项传统项目：冬泳爱好者会在旧岁的最后一天的最后时刻，以冬泳这种不惧严寒的特有形式共同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挑战自我需要勇气

那次黑河之行在钱春花的人生中书写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坐高铁，第一次坐绿皮火车，第一次到东北，第一次去俄罗斯，“黑河之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钱春花所铭记的这诸多第一次中，最重要的当然是第一次在东北冬泳。2017年1月1日零点，伴随着800斤的大钟在黑龙江上敲响，冬泳“零点”跨越也进入了高潮，在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的现场，百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冬泳健儿，在江面零下30℃的低温中，陆续跳入水中，体验寒地的刺激，感受冬泳的魅力。但是当冬泳健儿用热情燃烧周围的冰雪，迎来2017年第一天时，钱春花却只是一个旁观者。她虽然此前已经做好了冬泳的准备，甚至已经穿戴好了手套脚套，但这里的严寒还是让她选择了放弃。

人生如此众多的第一次已经诞生，从临安已经跨越了三千公里，只是做一个看别人“冻”并快乐的旁观者怎么对得起自己？钱春花终于决定不让自己后悔，虽然错过零点冬泳已成为了遗憾，但是2017年的第一天，她一早起来便和还没过下水的同伴一起来到了基地，再次穿戴上手套脚套，慢慢走向水下，“这的确需要意志力。”麻痛之后慢慢适应了水温，钱春花在水里大概游了一分多钟，终于了了自己的心愿——刚上岸，扶在扶杆上的手套就因为结冰牢牢粘附在那里，后来用温水才脱离开来。有了这次难忘的东北“处女游”，第二天，钱春花之后还在隔岸的俄罗斯布拉戈维申斯克完成了一次冬泳。在这片冬游爱好者向往的圣地留下了自己独特的记忆，钱春花说：“要感谢冰兄冻妹，感谢小昌哥。”

|冰兄冻妹 破冰中挑战自我

钱春花口中的“小昌哥”就是徐昌国，他是“冰兄冻妹”游泳俱乐部的主要发起人和组织者，和他一起筹划成立这个组织的还有张海、陈波、郑军辉、章礼洪等人，他们成立这个俱乐部就是想让更多的人体验游泳的快乐，感受冬泳的魅力，“共同的爱好让大家走在一起，这就是冬泳带来的魅力。”陈波如是说。徐昌国朋友圈名字后面带着的是一个自由泳的图标，在他看来，游泳以及冬泳就是一种身心的自由，在身体与水的对话中感受柔情和平静，“当你入水的感觉,那种平静，可以将任何事情隔绝在外。”

张海是俱乐部里最早的冬泳爱好者之一，天性喜欢挑战的他从2003年就开始了冬泳，不管天晴还是下雨，不管下雪还是冰冻，他几乎天天要去游泳，那时候临安冬泳的人并不多，但是随着冬泳队伍的壮大，他和徐昌国、郑军辉、陈波等人合计应该成立一个组织，为的是更好地让大家感受冬泳的魅力，于是，2019年10月1日，从前只是小组的“冰兄冻妹”正式升级为游泳俱乐部，在国庆节这个特殊的日子，“冰兄冻妹”们在水中摆出了“70”的造型，以此庆祝祖国母亲70周岁生日。为什么取名叫“冰兄冻妹”？徐昌国的解释是，临安有大批的冬泳爱好者，有男有女的他们在一起，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不仅凝聚了感情，同时也让大家相互鼓劲挑战自然，挑战自我，在冰天冻地中感受冬泳独有的魅力——束德棠，是俱乐部最年长的成员，今年73岁的他为“冰兄冻妹”撰写了一幅对联：“敢入冰水锻兄肌，不惧冻天显妹骨”，这一幅对联完美地阐述了“冰兄冻妹”身上勇于挑战的那种精神。

俄罗斯之行

黑河之行和查干湖之行，是俱乐部正式成立之前组织的两次东北冬泳活动，组织这样的活动除了在冰天雪地的东北感受特殊意义的辞旧迎新，更重要的是在“敢入冰水”和“不惧冻天”中对自我进行重新认识，在“冻”并快乐中展示出自我的无限生机和空前活力。在两次东北行中，俱乐部的几个核心成员也都不惧严寒，身先士卒，完成挑战。谈起在南方冬泳和东北冬泳有什么不同时，徐国昌认为，一般来说，冬泳是冬季在室外水域自然水温10 ℃下的游泳，通常水温以8℃作为冬泳的冷度标志，在东北冬泳，那种冷、麻、强烈刺激的感觉尤其明显。但是，尽管水是不一样的水，冷也是不一样的冷，在战胜自我的意义上是相同的。两次东北冬泳结束后，徐昌国上岸后内心都充盈着某种自豪感：南方人同样可以在东北冬泳，而且感觉自己豁达了许多，通透了许多。

“冰兄冻妹”俱乐部让更多的人体验冬泳的乐趣，活动的组织是俱乐部的常规动作，郑军辉介绍说，俱乐部每年都会选择有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带领大家去感受冬泳魅力，多的时候有十多次活动。除了远赴千里之外的东北进行冬泳之外，俱乐部的几个核心成员也不断去发现临安的冬泳资源，而“破冰冬泳”更是成为他们不断挑战自我的一次次实践。2015年12月末，临安遭遇了冰冻，当时临安城区的最低温度降至零下10℃，俱乐部一行人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天池，那时的天池温度已经达到了零下15℃，他们用油锯将冰层割开，足足15厘米的厚冰，用了几个小时才割出了四米多长的池子，俱乐部成员们欢呼雀跃地跳进池中感受冬泳的快乐。2018年2月4日，海拔1448米的百丈岭杜鹃湖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俱乐部一行再次用油锯割开了冰层，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温度下，大家勇敢地跳入水中，“那是我们破冰冬泳最精彩的一次。”徐国昌说。拉起的横幅上写着“挑战极限、挑战自我”，这八个字便是他们行动的精神动力，“那天温度的确是低，等我们游好穿上衣服，割开的地方又结上了一层冰。”也许这样的寒冷刺激更让他们感到兴奋，按照徐国昌的说法，冬泳者受刺激之后，交感神经兴奋性反而会增强，同时会增强心脏功能、肾功能和微循环功能，增进肺功能和肺活量，所以常年坚持冬泳，能够使全身血管得到锻炼，提高心血管系统的适应力，冬泳对锻炼身体、增强体质、防病抗衰、延年益寿，对培养人们的勇敢精神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均有显著的成效。

这几年，在天池、百丈岭、天目山、大龙湾等水域，都留下了冬泳者的足迹，而每年元旦的“全国冬泳日”，更多的冬泳爱好者用这样特殊的方式辞旧迎新。郑军辉说，希望临安冬泳爱好者也有自己的冬泳基地，更希望临安有属于自己的“冬泳节”，这不仅能让更多喜欢冬泳的人能在冬泳中燃烧激情，也可以像查干湖一样拉动临安的冬季旅游经济。

|运动人生 为了自己更健康

“冬泳是以一当十的高效运动。”徐昌国举出了一组数据，如果冬泳全过程的能量消耗为211千卡，为达到与冬泳一次消耗的热能相同的目的，有7种运动项目可以进行比较，它们是：羽毛球29分钟，夏季游泳21分钟，网球38分钟，骑自行车57分钟，跳绳48分钟，广播体操54分钟，步行按70米/分大约要走73分钟……但是，他也提醒冬泳者，尤其是第一次冬泳，必须在专业的指导下进行，并做好安全防护措施，只有安全、适度、有效、科学的冬泳，才是应该倡导的。

冬泳能够挑战自我，挑战极限，但是冬泳并不能“为挑战而挑战”，无论是徐昌国、张海，还是张丽、钱春花，在这一点上都形成了共识。现在只要遇到“极冷”的天气，张海就不会下水，这对于前几年雷打不动冬泳的他来说，就是自我适应之后的一次调整，“要根据自己身体的状态科学游泳。”张海说。而这一说法，张丽的感受是：“挑战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自己更健康。”在2015年学习游泳之前，张丽的颈椎不好，从而导致睡眠质量差，她只好去求医，打了三四年封闭针，效果依然不理想。但是在开始游泳之后，她发现不适的状况慢慢在改变，尽管第一次冬泳的时候，她感觉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刺痛感，但这仅仅是冷带来的刺激，当慢慢适应之后，她喜欢上了冬泳，现在的她几乎没有一天缺席冬泳，去年她还学会了跳水——一开始只是站在岸边用脚不停地试探，一感觉到水的刺激就缩了回来，脚趾的痛感让她不停地发抖，而现在，那纵深一跃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游泳以及更大挑战的冬泳，对她来说，就是让身体状况不断改善，颈椎引起的病痛再也没有复发过，睡眠也十分健康。

巾帼不让须眉

这种改变也发生在钱春花身上。她以前体质很差，不仅经常感冒，而且颈椎不好，还患有腰间盘突出，那一次腰间盘突出发作时，她痛得甚至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是打了120救护车才将她送到了医院，此后的牵引和理疗做了一个多礼拜才慢慢可以下床。这是钱春花留在记忆中的痛苦时期，她认为，导致这一切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缺少锻炼，缺少锻炼就是对自己的身体不了解。也正是从那时起，钱春花开始了运动人生，跑步、游泳、瑜伽，她一样也没有落下，“人一定要运动”成了她挂在嘴边的人生格言，尤其是游泳，只要一进入水里，她就有一种自由放松的快感，不求速度，不求姿势，“什么事情都可以放下，不受任何干扰，这种情趣和心态，是非常美好的。”

两次东北之行，俱乐部最年长的束德棠都没有参与，但是自从上海退休来到临安之后，除了爱上了临安的美景，也深深迷上了冬泳。以前他会游泳，但是只是在夏天游一下，2015年他开始了冬泳，最初也是偶尔为之，但是从2016年开始游得越来越频繁，2017年之后就变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今年2月17日他从上海回来，第二天就赶着和那些冬泳者汇合，半个多月来一直没有中断，每天12点半到下午1点半是他雷打不动的“冬泳时间”，2009年因为一场病他落下了耳鸣的后遗症，但是自从开始了游泳，这一症状再也没有出现过。

身体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而对于冬泳爱好者来说，它所带来的愉悦感更是精神意义的。徐国昌说自己骨子里就喜欢冒险，穿越腾格里沙漠无人区就是挑战自我的一次实践；张海喜欢爬山、速降、攀岩、越野，就像冬泳一样，能给自己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张丽18年前孤身一人从贵州毕节来到临安，在这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甚至“临安”对她来说仅仅是历史上存在过的一个地名，但是就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她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让自己安居下来；钱春花对于心灵愉悦感的认识，是因为冬泳可以让人保持良好的心态，让人更加积极向上和自律；对冬泳已经“有瘾”的束德棠把那副“敢入冰水锻兄肌，不惧冻天显妹骨”的对联敬赠给和自己一样不畏挑战的冬泳爱好者，而自己更喜欢的是“我冬泳，我快乐；我冬泳，我健康”理念，“冬泳让我神清气爽。”

（本版图片由徐昌国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