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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舍是“布鞋”
发布时间:2022-10-10

秋风起,又到了一年最适合穿布鞋的时节。

每次取出精心存放的千层底布鞋总会浮现出收藏在心底的许多过往。小时候家里挺困难,吃的用的自然极为匮乏,鞋子也就只能在布鞋和解放鞋间切换。布鞋是母亲亲手缝制的,解放鞋是供销社购买的,切换之间主要取决于天气情况和路途的长短。

小学、初中、高中,布鞋对我而言纯粹就是一种工具,记忆中,对它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尤其是高中那会,校园内特别流行一款叫“回力”的球鞋,那时候如果有一双“回力”,上体育课一定是全场的焦点,感觉体育老师都会多看你两眼;在学校打篮球如果不能穿上一双“回力”,那一定是不专业的,感觉连球场都不配上。特别希望母亲也能给我买上一双,可是母亲总是说:“家里不宽裕,解放鞋便宜实在些,再说哪有什么鞋比布鞋来得养脚。”

大学时,到了杭州的第一天,我就毫不犹豫地去商场买了一双“波特”运动鞋,仿佛是向母亲宣告,你不给我买,我就自己买。现在想来,这实在是一种不懂事的赌气。

结婚那年,母亲送了我和爱人每人一双布鞋。灯芯绒的面子,红色棉料的内衬,鞋底针线极密,做工也极为精细。做这样两双布鞋,母亲应该花了不少工夫。结婚送布鞋有着极好的寓意(成双成对之意),母亲的心意我们心里明白。

2011年中秋,我又习惯性的取出那双布鞋,就是母亲在我结婚时送我的那双。6年多的时光,它多少显得有些陈旧,鞋跟处也已经磨出了两个醒目的窟窿,单位里早有同事提醒我,鞋子都这样了,抓紧更新换代。母亲见了也跟我说:“鞋子可以换换了,老家还给你存着一双呢。”可我有点舍不得。

2011年年底回家,第一天晚上晚饭过后,母亲就叫我去了二楼。打开橱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布鞋,“这双39码,你爸的;这双42码,你哥的;这双36码,你嫂子的;这双40码,就是给你做的;这双是卓霞的……”母亲准备得很是周到,全家上下她都给准备了,可唯独没有给自己缝制一双。“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手板心容易出汗了,哎,以后再也不能给你们做鞋了。”母亲说。我也真真切切地知道,母亲缝制的布鞋也将慢慢离我而去。

说起千层年底布鞋的缝制,的确算是一件既考验技术,又考验耐心和精力的事。千层底布鞋的做工复杂,工序繁缛,每双鞋的制作都要经过剪裁底样、填制千层底、契底切底边、剪裁鞋梆、绱鞋、楦鞋等工序。契鞋底每平方寸都要百来针,一双鞋至少要契两千多针。因为小时候无数个夜晚目睹母亲做鞋的样子,对于这些工序至今记忆深刻。

白天要上山干活,做鞋这活只能在晚上。母亲做鞋要求极高,从鞋样的挑选到材料的选择绝不马虎。麻线是自己制的(还记得在制麻线的情形,从剑麻收割回家、剥皮、灰卤到搓制等等一系列工作都亲自完成。我能做的就是勾线),垫在鞋底中间的笋壳要精挑细选,上好的灯芯绒鞋面布料,麻绳粗、针眼细,加工时得用手勒得紧,针码还得分布均匀,一点一点一丝丝母亲都很讲究。有段时间,老是停电,母亲就在煤油灯下顶着一针又一针;有时半夜醒来,母亲还是在灰暗的灯光下扯着一线又一线。

父亲、兄长,还有我,从小到大的鞋都出自母亲之手。小时候母亲经常和我说:“穿布鞋,不能踩到狗屎,踩到狗屎布鞋就会烂掉。”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这个“谎言”的真实意思:做布鞋不容易,你要爱惜鞋子,要好好地穿好鞋子。可是当初我又是怎样“对付”那一双双母亲千辛万苦做的鞋子的呢,雨天、篮球场上……现在想起这一些,都顿感心痛。

又到一年秋风起,又取出这双珍藏了10年的千层底。看看,再看看,依然舍不得上脚。也像母亲那样,给它包上棉布,放上一颗樟脑丸,放回橱里,这样让我心安。

来源:临安新闻网    作者:许学平    编辑:黄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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