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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地记
发布时间:2022-08-22

种菜加拿大(一)

16年前,妻子的一群花友,忽然转性迷上种菜。当时我们住在杭州城西的闲林,小区西门外有农田,辗转找到主人,租了约三亩农田,供十几个菜友瓜分。地不错,可灌溉用水不称心。

后来,搬到临安乡下,天目溪边。种着亲戚家的自留地,面积足够,有山溪水随时浇灌,有充足的农家禽畜有机肥。

女儿结婚,生儿育女,把我们召唤到了太平洋对岸的多伦多。女儿家的房子有个长条形的后院,茵茵草坪,一棵丁香。第二年,草坪掘翻,草根捡光,摇身立变成菜地,靠墙一块没有阳光,丁香树霸去一角,能种的只有60多平方米。

面积不大,改造工程着实不小。院内地势呈明显的锅底状,雨稍大就积水,而且左邻与右舍的水,也没了边界感,不自觉地从木栅栏下蹭过来。怕沤烂菜根,心急的农夫农妇,只好用小盆舀起,然后一桶一桶拎到院门口往雨水窨井里倒。每下大雨,总要拎出几十桶水。

只有填平锅底,抬升院中砖道,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土,从何来?加拿大地广人稀,到处都是黑黝黝的肥土,但法律规定不可私拿。只能买种植土,先后投下约600多包,外加一车发酵过的马粪土。另一个来源,是政府免费提供厨余垃圾转化的有机土肥,三年里运了七八车。

多伦多,北纬44度,比东北长春还略北,能种菜的季节只有半年,头尾还不时冻害骚扰。院子那么点地,哪够种啊!前院是门面形象,我们也不好意思公然侵占,但辣椒用盆栽,红红绿绿,勉强也能冒充部分花卉。

妻子加的本地菜友群,有群友安德鲁热情邀请,说他家有10英亩(约60亩)农地,随便开垦个角落就够了。

次年春夏,在离家15分钟车程的地方,我钻在一人高的草丛里,抡圆十字镐,刨地刨得手掌起泡,整出了五六十平方。加拿大带农场的住宅,基本上都用井水,我们想浇菜时,难题来了:井水水量有限,主人不舍得我们也不敢敞足了用;安德鲁有几十只15升的水桶接雨水,虽能救急,但也得看天脸色。后来,得知安德鲁次年要多多益善地发展种菜会员,料想用水与管理矛盾必然棘手,我们决定退出。

2019年夏,女婿女儿有了第二个孩子,想换大点的房子,前后十天左右,找到了中意的房子,又迅速买下。又一次,一根根捡尽草根,将草坪改成了菜园,比上次改造省事多了。只是面积依然不过瘾,高纬度地区的光照,一到有栅栏的院子,不可避免捉襟见肘。

又是群友报喜:17分钟车程的十九街,佛徒照煦师父有13英亩土地抛荒着,可以随便种,水井扩容改造过,水量充足。分地时,我们自觉选了一块相对最次的:板结,难以根除的顽草刺儿草多,离水井较远。

这一轮荒地改造着实费力,一镐翻起一块土,费力敲碎,捡草根,抖落泥土;有的草根入地过尺,得挖五六镐。如此,一镐又一镐,愣是整理出四百多平方。过段时间,漏掉的草根重新冒头,重新再翻一遍,就这样,翻了四遍地,板结的土变松酥了。如此,菜苗菜籽才肯下地。一季种过,杂草少了很多,土质大为改观。

可是!可是,当年初秋照煦师父一脸抱歉地告知:“由于资金周转困难,只能出售此处地产了。我会与新业主约好,让你们照常收菜。”

一块理想的菜地,要主人乐于助人,要离家近,要用水保障,要短期内不出售,能同时符合以上诸条件的,也不易找到。

柳暗花明。照煦师父的东邻、意大利裔多米尼克是个爱聊天的热情老头,他常开着割草机来地头与菜友黛珀拉聊天,他得知我们困境,说可提供一块地,最多可帮上两三个人。

悬而未决的同时,另去考察了菜友庆华朋友的农庄,主人平时在国内。别墅很奢豪,地有20多英亩,土层厚,有池塘有水泵,但对于我们有点远。

最后还是决定选择多米尼克。

又是一轮挖地、除草,一镐又一镐,挖出五百多平方,期间,多米尼克,还有他儿子大卫,实在看不过中国农民采用千年之前的农耕方式,出于“白求恩国际主义精神”,多次开着庞然大物要来热情解放我的肉体自虐。

我们一再谢绝,并费劲解释我们为什么必须要采用“原始农耕”方式。用大机器犁地,翻地太浅,不合我们种菜的要求。

事后看,多米尼克很可能被本能的热情套牢了:一冲动答应了黛珀拉,其实过后是后悔的,他家自己也种菜,没扩容的水井,要多灌溉近三亩菜地,必然力不从心。

从此,多米尼克总盯着我们的储水桶,三天两天来视察新菜园,打量水井水位变化。好在大卫“叛变”,暗中相帮,总趁多米尼克不在家叫我们赶紧用水。我们肯定也识相,尽量节省着用。用水高峰时,我们每次去菜地,都在后备厢捎带两只大桶装水过来。

长治久安的曙光,毕竟出现了。黛珀拉有位佛友,是画家,我们都叫他吕老师。他多次让黛珀拉转告,欢迎我们随时去。他一人守着一座大宅和约10英亩的院子,惊喜的是,居然还有个长年水满的池塘;更惊喜的是,吕老师希望我们去长期种菜,主动借来机械自己动手,帮我们整地、清理乱石,甚至动手再挖一个水塘以方便我们更近取水(未完工,实在也不必要)。

吕老师处的菜园,因季节上迟了,首季只种了玉米、大小番茄、姑娘果、甜瓜、冬瓜、黄瓜、豇豆等。目前地还比较贫瘠,但只要假以时日,有机肥下去,两三年之后,必然疏松油黑。改良土质,需要长期稳定为前提。

前不久,遇到吕老师,他说已订购了一台翻地机,即将到货。看来,我们的流浪种菜生涯结束了。吕老师如此有心,纵有别的诱惑,也必须抵住,不能辜负了他的诚意。

回首总结,不免一惊:十六年,居然开垦种植了八块不同的地,可谓不忘初心,痴心不改。我们前世欠了地球多少债啊,竟然要如此卖力甘心为奴!

等两个外孙女能自己上学放学了,我们将迁居另一处宁静小镇。房前屋后,空间宽阔,阳光充足,足够种菜莳花。再不必寻寻觅觅,那第九块菜地,应该就是我们的终极菜园了吧?也难说,世事难料。

来源:临安新闻网    作者:陈永耀    编辑:黄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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