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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冰棍忆华年
发布时间:2022-08-15

“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一个酷暑的傍晚,杨万里来到荷花池边纳凉,见荷花似乎热不可耐,悉数颔首低眉深藏在碧伞下,躲避盛夏暑热的

余威,一时诗兴大发。三伏天,知了长鸣,其噪声更让人觉得炎夏的暑气逼人。这几天,地表温度几次越过40度,“人人避暑如走狂”。外面火辣辣的太阳与室内空调的清凉产生巨大反差,但整天待在空调房里,难免会生出许多富贵病,还是去出一身汗吧。于是,在傍晚,约上好友,一起快步登山。风轻轻,影斜斜,一路汗水浸透衣背,觉得这样才畅快淋漓。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渴望着想吃一根冰棍,于是就不由自主地走向街边冰柜。突然,“老冰棍”一跃眼前,那是一种旧式的、纯粹的冰棍。一问,一元钱一根。立马掏出手机扫码买了十根。甚至来不及回家,就在店门口撕开一根放入嘴里,轻轻地咬上一截,呵,真是舒服极了。那丝丝凉意,瞬间把我拉回到半个世纪以前……

也是在这样的暑热高温天,江南的水田里,起草摸黑的农人正忙着“双抢”。所谓“双抢”,便是抢收、抢种,在三伏天里与炎热较量,与时间赛跑。流火七月,上蒸下烤,闲坐着已属不易,更何况还要去田里干活,起早摸黑地忙活在一个“抢”字上!现在想想,这个“抢”字真是形象而又生动。“赤日几日过,清风无处寻”。还是孩子的我们,除了为父母做好后勤服务,还会变着花样地给自己找凉。我们不是在树荫下与知了捉迷藏,便是去村外的祥符荡里玩水、摸鱼虾。待天色有点晚了,才回家。烧好晚饭,在等父母回家的过程里,又会跳到屋后的小河里游它个痛快。在那个难云难雨的暑天,没有电扇更没有空调,晚饭后,每家照例都把桌凳搬到晒谷场上,摇着蒲扇,数着星星,看着北斗,等着牛郎织女相会,想象着嫦娥会在哪一天出现在桂花树下,不知不觉在古老的故事里沉沉地睡去。

突然有一天午后,从镇的方向来了一辆自行车,车后载着一个小木箱。看见一群孩子,车主就停了下来,只见他拿出一块小木板,像戏文里的惊堂木一样,在箱上边敲边拉长噪音叫卖起来:“棒冰要吃伐!卖棒冰喽!”棒冰,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的?几个孩子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得知是种好吃的东西,有几个人便撒开腿跑向田间,边跑边呼喊着父母。村里条件好一点的孩子,已经从父母那里要来三分钱。车主打开箱子,里面是厚厚的棉衣包裹着。待他掀开棉衣,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家里兄弟姐妹多的,只能买一根,你一口、我一口地轮流换着吃,若是吮吸慢了,冰就很快化了,一个个便仰着头,不让一滴掉在地上。有时碰到调皮的,轮到他吮吸时会偷偷地用力吮,其他的兄弟姐妹当然不乐意,这不,三下五除二,很快一根冰棍便被消灭了。尽管我很渴望能有一块冰棍,渴望冰块在嘴里融化的那种感觉,但懂事的我从来不要求父母给我们买这买那,也不再围观。有一次,又远远地听见自行车的铃声叮叮当当响起,我忙走向田间,帮着父亲一起干活。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流淌,一滴滴地在我的脚边下起小雨。不一会儿,只听见母亲在喊我赶快过去。我抬起头,见母亲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正快步走向我。火辣辣的太阳照在母亲的脸上,她笑着,像一朵美丽的花。我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泥水,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激动的泪水和着汗水在脸颊上流淌。我慢慢剥去冰棍上的蓝色花外衣,生怕弄疼了它一样。才剥开一角,就见它那雪白的、冒着冷气的肌肤。我迫不及待地放入嘴里,用力地吮吸,一不小心嘴唇被牢牢粘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慢慢融开。那种冰冰的、凉凉的感觉,顺着咽喉直入心脾,顿时感觉通体透凉。我一口一口小心地吮着,只想让那种冰凉的感觉延长一些、再延长一些。但冰棍很快地成了小小的、薄薄的一片。假如一不小心来不及吮吸,还会滴漏下来。我只得用力地深深吸一口,把冰水灌满整个口腔,然后顺着喉咙,慢慢到达胸腔,舒服极了。冰很快化了,我仰着头,把整个棒头放进嘴里,含着,咬着,始终不舍得把它扔掉,好像那种冰凉的感觉还在嘴里、肺腑里搅动着。

弹指流年,转眼尘散。窗外依旧火云密布,永日炎暑。虽然如今的人们再也不会像古人那样心如汤煮,也不会像公子王孙“凉簟碧纱厨,一枕清风昼尽余”。但在高温酷暑下,各种清热解暑的食材,如冰镇绿豆汤、冰镇西瓜似雨后春笋不断涌现。冰棍,也是层出不穷地变换着它的姿态:长条形的、圆柱形的、方形的,还有孩子们喜爱的动物造型;从味道看:巧克力、奶油、水果等味;颜色上也有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五彩纷呈。这样的冰棍依旧是孩子们的夏日之爱,于我却已久别多年了。在爱美的世界里,女人们为了保持身材,再热的天气,也不会被那种甜甜的、腻腻的冰镇所诱惑。但今晚的那根“老冰棍”,真好!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还是那么清爽通透。我大口地品味着,真想一口就吞了它,同时也把自己吞进岁月的无痕之中。

徘徊蹊径里,何处有清风?其实,那种冰凉清爽的感觉,一直在我的心底飘荡着……

来源:临安新闻网    作者:朱纫频    编辑:黄晓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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